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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09月16日
医学漫长的童年(上)
一、医药从尊重生命开始
医学是人类与生俱来的需求。在远古时代,原始医学是求告苍天,医巫不分;头痛医头,脚痛医脚。后来,人们在生产生活中积累了大量防病治病经验,并得到当时的哲学思想及其他学科知识的引导,产生了各种各样的传统医药。到了现代,医学利用生物学、化学、物理学、天文学的一切成果,成为人体生命科学的一部分。但一般还是认为,医生是治病的专家,医院是治病的场所,把医学仅仅看作是治病的手段,只强调努力找病,积极治疗,除恶务尽,恢复健康,这显然是把医药的功能简单化、夸大化、片面化了。这种观点,是近代疾病医学的观点。持这种观点的人,对人体生命力缺乏足够的认识,忽视了人体的自主功能,忽视了人体自身的防病能力和自愈能力。1993年,全世界14个国家讨论“医学之目的”,指出“当代世界性医疗危机,根本上由于近代医学模式只是针对疾病的技术统治医学的长期结果”。1996年,世界卫生组织在《迎接21世纪的挑战》报告中强调,“21世纪的医学不应该继续以疾病为主要研究领域,应当以人群或人类健康作为主要研究方向”。
现在,让我们从生命的源头开始说起吧。
地球的历史约47亿年。47亿年以前,地球从急剧变化的太阳星云中分离出来,茫茫大地,一片死寂,只有呼啸的风雨和不时传来的流星雨的碰击声。40亿年以前,地球上出现了单细胞生命,出现了细菌和藻类,从此,地球开始变得热闹起来。广西柳州博物馆针对“柳江人”的考古发现,有几句话讲得很好:“生物由于具有了生命这一特征而变得绚丽多彩和无限可爱,也由于具有生命而充满诸多反复无常和重重劫难。生物从原始的单细胞体进化到如今的多细胞体,在数十亿年的地质时期缓慢而艰难地进化着。他们的命运时时刻刻为大自然所左右,或生命爆发,或集体灭绝。但他们却以不同的方式留下了生命的印记。”
6500万年前,一颗巨大的陨石撞击地球,包括恐龙在内的三分之二的动物一夜之间消亡灭绝,辉煌一时的爬行动物时代走向没落,哺乳动物的先祖们加快了进化的步伐,开始奔向前程无限的历史舞台。
大约在700万年到300万年前,生物进化中出现了人类。由于考古学的发展和考古手段的现代化,早期人类的遗骸和遗址不断被发现,人类的历史不断向前推移。古生物学家曾经认为人类最早的起源在1400万年前,而分子生物学家则认为人类历史没有这么早,他们之间的分歧相差了近500万年。1982年,古生物学家和分子生物学家在罗马专门召开了一次会议,最终将人类起源的时间确定为750万年前(参见梅朝荣:《人类简史:我们这300万年》,武汉大学出版社,2006年,第2页)。
生物进化的历程无限艰辛。许多古生物出现了,后来又消失了。生物族群向着进化的方向艰难前行,人类终于登上了灵长类的宝座。人类是大自然的杰作,拉马丁说得好,“人类没有港湾,时间没有边岸。时间流逝,我们走过!”
生命原本来源于尘埃,最终又复归于尘埃吗?生命难道是纤细的悬丝,经不起风刀霜剑严相逼吗?生命仅仅是医者挽留的成果,是医药的神圣赐予吗?
不!人类的生命无比辉煌。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珍视生命,尊重生命。我们有巨大的责任保护生命,挽救生命。中医说“正气存内,邪不可干”,生命进化之顽强,生命存在之可贵,值得我们用整个卫生事业为它服务,为它歌唱!
二、生老病死是一个生命过程
生老病死既是生命的过程,也是生命的特征。
最早的医药从呻吟中诞生。原始人类茹毛饮血,食物粗粝,生活质量不高,平均寿命很短,遇到的是寒冷、酷热、洪水、猛兽、毒蛇、外伤、中毒、感染、难产。特别在幼年和老年时期,受到伤害以后,生命受到的威胁最为严重。当时,面对各种自然力量的伤害,病人的第一反应是本能的逃避、躲藏、自我防护、自我安抚、自发按摩;接着是告天、求神、求巫,以至求告无门。医药的发现和发明是后来的事。西方医学史把史前期和原始人的医学描绘成“经验的、鬼神的、灵魂的、魔术的医学”(意·卡斯蒂廖尼著,程之范主译:《医学史》,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,2003年版,第15页)。医学史家陈邦贤说:“据民俗学的研究,医士的起源,不过就是破邪的术士。而药学也不过是一种魔术而已!”(陈邦贤:《中国医学史》,商务印书馆,1937年版,第6页)
实际上,人类的生、长、壮、老、已是符合规律的生命现象。生老病死种种现象,是难以逃避的生命过程。历代帝王和某些高人都追求过长生不老,企求“得道求仙”“羽化成仙”,取得精神上的慰藉,均无果而终。秦始皇、武则天都这样做过,都没有逃过死亡的命运。
因此,正确认识人体的生命过程,正确处理人和自然的关系,正确处理人和社会的关系,正确求得内心的自我平衡,正确对待医药的功能和作用,使之阴平阳秘,心态祥和,正气沛然,充分发挥人的生命功能,是维护生命的第一要义。《黄帝内经》曰:“上古之人,其知道者,法于阴阳,和于术数,食饮有节,起居有常,故能形与神俱,而尽终其天年,度百岁乃去。”又曰:“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,皆谓之虚邪贼风,避之有时,恬淡虚无,真气从之,精神内守,病安从来。是以志闲而少欲,心安而不惧,形劳而不倦,气从以顺,各从其欲,皆得其愿。”这是顺应天时、符合生理的养生之道,然后才是医药需要解决的问题。
《汉书·艺文志》曰:“方伎者,乃生生之具。”意思是说,医学是帮助、恢复、促进生命的工具。战国时期的名医扁鹊路过虢国,听说虢太子暴病而死。扁鹊先针百会,后进汤药,使太子苏醒过来,继而服药两旬,使之恢复健康。“天下尽以扁鹊为能生死人。扁鹊曰:‘越人非能生死人也,此自当生者,越人能使之起耳。’”扁鹊说得对,医生不能让死人活过来,太子之所以苏醒,是因为他本来没有死、不该死,扁鹊无非是把他治好而已!这是对医药功能最好的、最经典的理解。现在我们批判疾病医学,是因为我们已经有了基本的生活保障,已经有了足够的条件未雨绸缪,于是想到了预防,想到了养生,想到了有病早治,无病早防。在生产力低下的条件下,在人们衣不蔽体、食不果腹、饥寒交迫、贫病交加的时代,对医药的追求只能是头痛医头、脚痛医脚。这是最早的、合理的疾病医学,与当今被有些人特别强调的疾病医学,是不能同日而语的。(未完待续)
(诸国本)